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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嗡——”
手機的震動聲。
郁時南咬著筷子, 邊翹外賣盒的蓋子邊騰手去接視頻。
“這個點兒了還沒吃飯？”霍周那邊黑漆漆的，什麽都看不清，只有那張臉, 在屏幕光微弱的襯托下，勉強能看得出全貌。
“嗯唔？”郁時南含糊地發出聲疑惑, 而後拿掉嘴裏的筷子, “你還在外面嗎？”
“……啊哈哈哈。”霍周不自在地摸摸鼻子。
“怎麽了？”郁時南夾起塊米飯往嘴裏送。
“等會跟你說吧。”霍周轉移話題, “估計到奧運前都沒多少機會拿手機, 有些事情得跟你交代一下。”
“啊？”郁時南咀嚼的動作一頓，“為什麽？”
“賽程緊。”霍周言簡意賅。
“不是還有幾個月就奧運會了嗎？”郁時南索性把筷子插.進碗裏, 專心聽講, “怎麽還有那麽多比賽。”
“原因有很多啊。”霍周舉著手機, 隨便找了塊空地盤腿坐下，“最重要的就是提高自己的種子排名。”
“參加比賽，獲得積分, 提升排名，名次越靠前, 越有可能在奧運比賽前夕避開強勁對手，進入決賽的幾率會更大。”
“還有就是檢驗訓練成果，天天悶頭練那不是閉門造車嗎？也得看看別的國家運動員練得怎麽樣了, 心裏好有個底兒, 要是實力不如人，教練組還能及時調整訓練計劃和比賽策略, 更好的備戰奧運。”
……
霍周很有耐心地解釋道。
其實他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方面，但看郁時南的模樣又實在好奇想聽。
那雙明亮的沾著點水汽的眼睛, 不論什麽時候望向他他都只有妥協的份。
“哇——”郁時南由衷讚嘆，“好厲害啊！”
“這就厲害了？”霍周笑出聲。
“可你為什麽還不回宿舍。”郁時南重新夾起一縷……一坨面, 舉起來啃了一口。
“黃指年紀大了。”霍周打著哈哈移開視線，“總之，後面幾個月我都拿不到手機，你反正也比較自律，吃飯睡覺這塊沒什麽好擔心的，但精神別老繃著，沒必要，當成普通的考試對待即可，這就跟我們比賽一樣，大家能站在那個地方，付出的努力不會比彼此少，比得就是誰今天發揮沒有失誤，比得就是誰心理素質更強。”
“退一萬步來說，就算考不上，那又怎麽樣？老公出錢給你報班繼續學，區區一個國家大劇院的招生考試，還怕拿不下它？”
郁時南“撲哧”一聲笑了。
“笑什麽。”霍周不解，“我認真的好嗎。”
“笑你好像一個老母親。”郁時南笑得停不下來，良久後，才擡起頭來繼續看著霍周，“而且我考不上的話，你出錢養我下半輩子不就好啦？怎麽還要我考，別人都可以靠找有錢的老公坐享其成，我為什麽不可以？”
“可以啊，沒說你不可以。”霍周跟著笑笑，“問題是，你樂意嗎？”
“不樂意。”郁時南傲嬌地揚起下巴，“我不喜歡。”
“那不就得了，我還不了解你？”霍周淡笑。
“但是，你不回宿舍，跟黃指年紀大了有什麽關系？”郁時南將筷子戳進已經坨成一整塊的拉面，舉起來開始啃面餅，邊將嘴巴塞得滿滿當當邊嘟囔著開口，“你不要糊弄我哦，你說得話我都是認真聽著的。”
“哇塞哥哥你真的好棒呀——”霍周語氣誇張。
“哼哼。”郁時南神氣不已，“知道就好，還不從實招來？”
“因為黃指知道我是gay了。”
“咳——”
郁時南猛地嗆了一下。
“你說你。”霍周皺眉，“非要問，我本來不想說。”
郁時南咳得臉色漲紅快要喘不上氣，不得不握拳捶了幾下胸口才緩解少許。
而後他抽了兩張紙擦拭嘴角，滿是哀怨地看著霍周，甕聲甕氣地詢問：“你不是很會裝的嗎，怎麽黃指還是知道了？”
霍周心虛：“不出意外的話……”
郁時南忍著咳嗽，等著他的後半句。
“是我告訴他的。”
郁時南：？
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。
“這事兒真不能怪我！”霍周說起這件事來就氣不順，情緒上來語速也變快了不少。
“我正在那裏訓練呢突然抓著我就要跟我談心，談心也就算了，開口就是‘要正確看待同性戀’，絮絮叨叨跟我講了一大通，一個勁兒地給我灌輸就算是gay也沒什麽，我……”
說著說著他又不禁洩氣，“嘭”一下把腦袋砸進臂彎裏，不再吭聲。
郁時南頓覺事情的嚴重性，一時間飯都不想吃了。
霍周埋在臂彎裏聲音發悶：“所以你剛才問我為什麽不回宿舍，這就是原因。”
“我現在是黃指的高度關註對象，剛跟他否認了談戀愛的事，要是再被抓到跟你膩歪著視頻，他非扒了我的皮，保險起見，我才溜到操場這邊給你打電話。”
“你說……”郁時南若有所思，“會不會是林教練告訴他的啊？”
“林教頭？”霍周擡頭，嗤笑出聲，“他怎麽可能知道，我在樺大能安安穩穩恐同到今天，林教頭功不可沒。”
“可是他前兩天還給我發消息，問我有沒有在網上看過奇怪的東西。”郁時南想了想。
霍周沈默一瞬：“他不會看到周南詩CP超話了吧。”
“看到就看到。”郁時南不解，“撞到我們兩個接吻都沒懷疑過你的性取向，難道看個超話就會懷疑了？”
“傻。”霍周說，“如果林教頭不上網，他就跳不出我是直男的思維定式，但是三人成虎，說得人多了，他難免產生懷疑，更何況在CP超話內，認定我是gay的人高達成千上萬……”
說到這裏，他戛然而止，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尾音。
霍周確實很會觀察人，每次都能精準找到問題所在。
但因為思緒發散得過分繁雜，所以每次得出的結果都跟事實天壤地別。
上次分析郁懷山也是，過程全對結果全錯。
可惜這一次，郁時南沒辦法糾正他的思路了。
“怪不得林教頭那天找我聊天時不知所雲。”郁時南恍然大悟，“所以，是林教頭先產生了懷疑，然後詢問了黃指，黃指在試探你時你過於放松就自爆了？”
“恐怕是這樣。”霍周唉聲嘆氣地點點頭。
“完蛋了！”郁時南驚呼出聲。
“怎麽？”霍周擡眼。
“林教頭邀請我去看你的比賽，我答應了！”郁時南不自覺握緊拳頭，整個人緊張到不行，“完蛋完蛋，他本來就懷疑我們兩個，我還答應得那麽幹脆……”
“應該沒事。”霍周安慰道，“看個比賽而已。”
“我還是推掉吧。”郁時南面露擔憂，目光誠懇，“你也知道，我不像你一樣厚臉皮，很容易露餡的。”
霍周：“……我謝謝你這樣評價我。”
“不客氣。”郁時南壓低聲音催促，“你快掛斷電話回宿舍，不要讓黃指察覺出端倪。”
“好。”霍周長長地嘆出口氣，“那你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“嗯嗯。”郁時南乖乖應著。
掛斷視頻後，宿舍內驟然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。
郁時南腦子亂七八糟的，看書也看不進去，幹脆爬上床睡覺。
信息量太大，他得在心裏好好梳理下才行。
***
隔天中午，郁時南早早便從圖書館離開。
他約了林教頭一起吃飯，可不能遲到。
“小郁！”
郁時南才踏進食堂，就聽到了林教頭的招呼。
“教練，您怎麽來這麽早啊。”他坐下後習慣性地把書包擱置在腿上，接著靠在椅背上，微微平覆起呼吸。
“急什麽。”林教練笑笑，“怎麽想起來找我吃飯了？”
“因為……我不想一個人吃。”郁時南開始胡說八道。
“那感情好啊！”林教練很是驚喜，“反正我每天中午也是一個人，咱爺倆做伴！”
“……啊？”郁時南呆滯。
“正好我有點問題想問你。”林教練把炒菜往他跟前推推，“你跟霍周，最近咋樣？”
郁時南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僵硬，他尷尬地吞口唾沫，心虛地錯開視線，低下頭默默往嘴裏扒拉米飯。
“霍周那孩子吧，心思重。”林教練自顧自說起來，“好多事都悶在心裏，他要是真不想說，能一直跟你嘻嘻哈哈，但對朋友就不一樣，尤其是你。”
郁時南一口米飯咽下去差點噎死。
“不過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。”林教練開始感慨，“也不知道經歷這麽多變數，你們倆是不是還一如往初。”
試探！
林教練在試探他！
郁時南驟然繃緊神經。
事實上，林教練確實也在試探他。
試探霍周有沒有欺負他，畢竟友情裏也存在冷暴力。
尤其最近郁時南快考試了，如果因為這些而發揮失常的話，太可惜了。
既然霍周人在北城，身邊又有教練又有心理輔導師，那作為長輩，他理應對郁時南的心理健康負責。
林教練總是操心過多。
“霍周……”他試探性地問道，“沒欺負你吧？”
“沒有，怎麽可能！”郁時南趕緊搖搖頭，說完後似乎又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，於是肩膀又“咻”地垮下去，連帶著聲音也放低，“真的沒有……”
否認，連續否認，三連否認。
不對勁，一百分的不對勁。
林教頭頓感不妙。
郁時南為自己越解釋越抹黑的笨嘴感到懊惱。
他索性將餐盤往身前一推，雙肘抵上桌面，而後深吸一口氣，鼓起勇氣，認真地看向林教練：“我今天約您，其實是想說，我沒辦法陪您去看霍周的比賽了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林教頭皺眉。
“因為我馬上就要考試了。”郁時南斬釘截鐵。
“那你前兩天怎麽答應我？”林教頭不依不饒。
“因為……”郁時南頓時卡殼。
“前幾天答應得好好的，今天突然反常，怎麽著，你是今天才知道馬上就要考試這件事的嗎？”林教頭停頓半晌，而後試探性地壓低聲音，微微俯身拉近兩個人的距離，“還是說，霍周跟你說什麽了？”
“沒有沒有。”郁時南飛速搖頭否認，而後吞口唾沫，幹笑兩聲後又躲閃地錯開視線，磕巴半天，除了給自己耳朵憋得通紅外，一個字都沒憋出來。
“沒事。”林教練溫柔耐心地循循善誘，“跟我說實話，不要緊，別害怕，有話直說，教練替你撐腰。”
嗚嗚嗚太嚇人了！
郁時南望著眼前這張放大的臉欲哭無淚。
“好好好。”林教頭看他情緒不對趕忙改口安撫，“先吃飯，吃完飯再說。”
郁時南委屈巴巴地垂下頭開始往嘴裏扒拉米飯。
任誰看都是一副申冤無門的憋屈受辱模樣。
林教頭嘴上沒說，卻什麽都看在眼裏。
這個霍周！真不讓人省心！
他心裏窩著口悶氣，飯都吃不下。
郁時南察覺到氣氛的詭異，不禁悄默默擡頭瞄了眼。
僅一眼，就對上了林教頭那張黑得發青的臉。
完蛋教練肯定猜到什麽了！
他腦海一下湧上各種不好的回憶。
霍周不會因為談戀愛被退隊吧？
郁時南儼然陷入杯弓蛇影的自我恐嚇狀態。
還不如不要找林教頭吃飯……
他到底為什麽要用馬上考試這樣的爛借口啊！
郁時南頓時失去生活的希望。
整個人像被雷劈焦的茄子蔫頭耷腦。
這一蔫給林教頭的臉蔫得更黑了。
這頓飯，兩人吃得各自心懷鬼胎。
郁時南回到宿舍後便頹喪地癱坐在椅子上，接著抽出張A4紙鋪在桌子上，而後兩只手緩緩插.進發絲，就這麽發起了呆。
“嗡——”
手機的震動聲。
[林教頭]：下周去法國看比賽，有時間嗎（呲牙）
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……
郁時南硬著頭皮拿過手機。
[Y.]：不好意思教練，我家的小狗早產，我得回家一趟。
沒關系，這怎麽算說謊呢，以後會養小狗的。
郁時南一個勁兒地在心裏安慰自己。
[林教頭]：還有這事？
[林教頭]：沒事，他們近期賽事很多，等你家小狗分娩完再去吧。
郁時南沈默了一會，接著不死心地“噠噠噠”。
[Y.]：可是我們家的小貓也要生了。
沒關系，這怎麽算撒謊呢，以後會養小貓的。
郁時南兩個勁兒地在心裏安慰自己。
[林教頭]：沒事，等你家小貓分娩完再去。
[Y.]：可是我們家的小兔子也要生了。
……
五分鐘後。
[林教頭]：小郁，你們家開動物園的嗎？
正在百度動物園裏有什麽的郁時南：o.o
[林教頭]：你要是實在不想去也行。
郁時南重燃希望的小火苗。
[林教頭]：好歹告訴我確切的原因吧？
[林教頭]：吃飯時就看你支支吾吾的，結果現在還開始編理由糊弄我了，小郁，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孩子啊。
[林教頭]：是什麽令你變成了這樣？霍周嗎？
郁時南有苦難言，手指懸在屏幕上方，久久打不出一個字。
[林教頭]：沒事，不去就算了。
[林教頭]：我不是逼你去，只是想告訴你，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跟我溝通，畢竟咱爺倆都這麽熟了，教練不是外人。
郁時南心底的愧疚感滋生得愈發旺盛。
最終也只是長長地嘆出口氣，妥協地垮下肩膀。
[Y.]：就是怕耽誤學習的時間。
[Y.]：下周一起吧，正好散散心^^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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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嗡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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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唔？”郁時南含糊地發出聲疑惑, 而後拿掉嘴裏的筷子, “你還在外面嗎？”
“……啊哈哈哈。”霍周不自在地摸摸鼻子。
“怎麽了？”郁時南夾起塊米飯往嘴裏送。
“等會跟你說吧。”霍周轉移話題, “估計到奧運前都沒多少機會拿手機, 有些事情得跟你交代一下。”
“啊？”郁時南咀嚼的動作一頓，“為什麽？”
“賽程緊。”霍周言簡意賅。
“不是還有幾個月就奧運會了嗎？”郁時南索性把筷子插.進碗裏, 專心聽講, “怎麽還有那麽多比賽。”
“原因有很多啊。”霍周舉著手機, 隨便找了塊空地盤腿坐下，“最重要的就是提高自己的種子排名。”
“參加比賽，獲得積分, 提升排名，名次越靠前, 越有可能在奧運比賽前夕避開強勁對手，進入決賽的幾率會更大。”
“還有就是檢驗訓練成果，天天悶頭練那不是閉門造車嗎？也得看看別的國家運動員練得怎麽樣了, 心裏好有個底兒, 要是實力不如人，教練組還能及時調整訓練計劃和比賽策略, 更好的備戰奧運。”
……
霍周很有耐心地解釋道。
其實他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方面，但看郁時南的模樣又實在好奇想聽。
那雙明亮的沾著點水汽的眼睛, 不論什麽時候望向他他都只有妥協的份。
“哇——”郁時南由衷讚嘆，“好厲害啊！”
“這就厲害了？”霍周笑出聲。
“可你為什麽還不回宿舍。”郁時南重新夾起一縷……一坨面, 舉起來啃了一口。
“黃指年紀大了。”霍周打著哈哈移開視線，“總之，後面幾個月我都拿不到手機，你反正也比較自律，吃飯睡覺這塊沒什麽好擔心的，但精神別老繃著，沒必要，當成普通的考試對待即可，這就跟我們比賽一樣，大家能站在那個地方，付出的努力不會比彼此少，比得就是誰今天發揮沒有失誤，比得就是誰心理素質更強。”
“退一萬步來說，就算考不上，那又怎麽樣？老公出錢給你報班繼續學，區區一個國家大劇院的招生考試，還怕拿不下它？”
郁時南“撲哧”一聲笑了。
“笑什麽。”霍周不解，“我認真的好嗎。”
“笑你好像一個老母親。”郁時南笑得停不下來，良久後，才擡起頭來繼續看著霍周，“而且我考不上的話，你出錢養我下半輩子不就好啦？怎麽還要我考，別人都可以靠找有錢的老公坐享其成，我為什麽不可以？”
“可以啊，沒說你不可以。”霍周跟著笑笑，“問題是，你樂意嗎？”
“不樂意。”郁時南傲嬌地揚起下巴，“我不喜歡。”
“那不就得了，我還不了解你？”霍周淡笑。
“但是，你不回宿舍，跟黃指年紀大了有什麽關系？”郁時南將筷子戳進已經坨成一整塊的拉面，舉起來開始啃面餅，邊將嘴巴塞得滿滿當當邊嘟囔著開口，“你不要糊弄我哦，你說得話我都是認真聽著的。”
“哇塞哥哥你真的好棒呀——”霍周語氣誇張。
“哼哼。”郁時南神氣不已，“知道就好，還不從實招來？”
“因為黃指知道我是gay了。”
“咳——”
郁時南猛地嗆了一下。
“你說你。”霍周皺眉，“非要問，我本來不想說。”
郁時南咳得臉色漲紅快要喘不上氣，不得不握拳捶了幾下胸口才緩解少許。
而後他抽了兩張紙擦拭嘴角，滿是哀怨地看著霍周，甕聲甕氣地詢問：“你不是很會裝的嗎，怎麽黃指還是知道了？”
霍周心虛：“不出意外的話……”
郁時南忍著咳嗽，等著他的後半句。
“是我告訴他的。”
郁時南：？
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。
“這事兒真不能怪我！”霍周說起這件事來就氣不順，情緒上來語速也變快了不少。
“我正在那裏訓練呢突然抓著我就要跟我談心，談心也就算了，開口就是‘要正確看待同性戀’，絮絮叨叨跟我講了一大通，一個勁兒地給我灌輸就算是gay也沒什麽，我……”
說著說著他又不禁洩氣，“嘭”一下把腦袋砸進臂彎裏，不再吭聲。
郁時南頓覺事情的嚴重性，一時間飯都不想吃了。
霍周埋在臂彎裏聲音發悶：“所以你剛才問我為什麽不回宿舍，這就是原因。”
“我現在是黃指的高度關註對象，剛跟他否認了談戀愛的事，要是再被抓到跟你膩歪著視頻，他非扒了我的皮，保險起見，我才溜到操場這邊給你打電話。”
“你說……”郁時南若有所思，“會不會是林教練告訴他的啊？”
“林教頭？”霍周擡頭，嗤笑出聲，“他怎麽可能知道，我在樺大能安安穩穩恐同到今天，林教頭功不可沒。”
“可是他前兩天還給我發消息，問我有沒有在網上看過奇怪的東西。”郁時南想了想。
霍周沈默一瞬：“他不會看到周南詩CP超話了吧。”
“看到就看到。”郁時南不解，“撞到我們兩個接吻都沒懷疑過你的性取向，難道看個超話就會懷疑了？”
“傻。”霍周說，“如果林教頭不上網，他就跳不出我是直男的思維定式，但是三人成虎，說得人多了，他難免產生懷疑，更何況在CP超話內，認定我是gay的人高達成千上萬……”
說到這裏，他戛然而止，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尾音。
霍周確實很會觀察人，每次都能精準找到問題所在。
但因為思緒發散得過分繁雜，所以每次得出的結果都跟事實天壤地別。
上次分析郁懷山也是，過程全對結果全錯。
可惜這一次，郁時南沒辦法糾正他的思路了。
“怪不得林教頭那天找我聊天時不知所雲。”郁時南恍然大悟，“所以，是林教頭先產生了懷疑，然後詢問了黃指，黃指在試探你時你過於放松就自爆了？”
“恐怕是這樣。”霍周唉聲嘆氣地點點頭。
“完蛋了！”郁時南驚呼出聲。
“怎麽？”霍周擡眼。
“林教頭邀請我去看你的比賽，我答應了！”郁時南不自覺握緊拳頭，整個人緊張到不行，“完蛋完蛋，他本來就懷疑我們兩個，我還答應得那麽幹脆……”
“應該沒事。”霍周安慰道，“看個比賽而已。”
“我還是推掉吧。”郁時南面露擔憂，目光誠懇，“你也知道，我不像你一樣厚臉皮，很容易露餡的。”
霍周：“……我謝謝你這樣評價我。”
“不客氣。”郁時南壓低聲音催促，“你快掛斷電話回宿舍，不要讓黃指察覺出端倪。”
“好。”霍周長長地嘆出口氣，“那你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“嗯嗯。”郁時南乖乖應著。
掛斷視頻後，宿舍內驟然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。
郁時南腦子亂七八糟的，看書也看不進去，幹脆爬上床睡覺。
信息量太大，他得在心裏好好梳理下才行。
***
隔天中午，郁時南早早便從圖書館離開。
他約了林教頭一起吃飯，可不能遲到。
“小郁！”
郁時南才踏進食堂，就聽到了林教頭的招呼。
“教練，您怎麽來這麽早啊。”他坐下後習慣性地把書包擱置在腿上，接著靠在椅背上，微微平覆起呼吸。
“急什麽。”林教練笑笑，“怎麽想起來找我吃飯了？”
“因為……我不想一個人吃。”郁時南開始胡說八道。
“那感情好啊！”林教練很是驚喜，“反正我每天中午也是一個人，咱爺倆做伴！”
“……啊？”郁時南呆滯。
“正好我有點問題想問你。”林教練把炒菜往他跟前推推，“你跟霍周，最近咋樣？”
郁時南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僵硬，他尷尬地吞口唾沫，心虛地錯開視線，低下頭默默往嘴裏扒拉米飯。
“霍周那孩子吧，心思重。”林教練自顧自說起來，“好多事都悶在心裏，他要是真不想說，能一直跟你嘻嘻哈哈，但對朋友就不一樣，尤其是你。”
郁時南一口米飯咽下去差點噎死。
“不過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。”林教練開始感慨，“也不知道經歷這麽多變數，你們倆是不是還一如往初。”
試探！
林教練在試探他！
郁時南驟然繃緊神經。
事實上，林教練確實也在試探他。
試探霍周有沒有欺負他，畢竟友情裏也存在冷暴力。
尤其最近郁時南快考試了，如果因為這些而發揮失常的話，太可惜了。
既然霍周人在北城，身邊又有教練又有心理輔導師，那作為長輩，他理應對郁時南的心理健康負責。
林教練總是操心過多。
“霍周……”他試探性地問道，“沒欺負你吧？”
“沒有，怎麽可能！”郁時南趕緊搖搖頭，說完後似乎又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，於是肩膀又“咻”地垮下去，連帶著聲音也放低，“真的沒有……”
否認，連續否認，三連否認。
不對勁，一百分的不對勁。
林教頭頓感不妙。
郁時南為自己越解釋越抹黑的笨嘴感到懊惱。
他索性將餐盤往身前一推，雙肘抵上桌面，而後深吸一口氣，鼓起勇氣，認真地看向林教練：“我今天約您，其實是想說，我沒辦法陪您去看霍周的比賽了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林教頭皺眉。
“因為我馬上就要考試了。”郁時南斬釘截鐵。
“那你前兩天怎麽答應我？”林教頭不依不饒。
“因為……”郁時南頓時卡殼。
“前幾天答應得好好的，今天突然反常，怎麽著，你是今天才知道馬上就要考試這件事的嗎？”林教頭停頓半晌，而後試探性地壓低聲音，微微俯身拉近兩個人的距離，“還是說，霍周跟你說什麽了？”
“沒有沒有。”郁時南飛速搖頭否認，而後吞口唾沫，幹笑兩聲後又躲閃地錯開視線，磕巴半天，除了給自己耳朵憋得通紅外，一個字都沒憋出來。
“沒事。”林教練溫柔耐心地循循善誘，“跟我說實話，不要緊，別害怕，有話直說，教練替你撐腰。”
嗚嗚嗚太嚇人了！
郁時南望著眼前這張放大的臉欲哭無淚。
“好好好。”林教頭看他情緒不對趕忙改口安撫，“先吃飯，吃完飯再說。”
郁時南委屈巴巴地垂下頭開始往嘴裏扒拉米飯。
任誰看都是一副申冤無門的憋屈受辱模樣。
林教頭嘴上沒說，卻什麽都看在眼裏。
這個霍周！真不讓人省心！
他心裏窩著口悶氣，飯都吃不下。
郁時南察覺到氣氛的詭異，不禁悄默默擡頭瞄了眼。
僅一眼，就對上了林教頭那張黑得發青的臉。
完蛋教練肯定猜到什麽了！
他腦海一下湧上各種不好的回憶。
霍周不會因為談戀愛被退隊吧？
郁時南儼然陷入杯弓蛇影的自我恐嚇狀態。
還不如不要找林教頭吃飯……
他到底為什麽要用馬上考試這樣的爛借口啊！
郁時南頓時失去生活的希望。
整個人像被雷劈焦的茄子蔫頭耷腦。
這一蔫給林教頭的臉蔫得更黑了。
這頓飯，兩人吃得各自心懷鬼胎。
郁時南回到宿舍後便頹喪地癱坐在椅子上，接著抽出張A4紙鋪在桌子上，而後兩只手緩緩插.進發絲，就這麽發起了呆。
“嗡——”
手機的震動聲。
[林教頭]：下周去法國看比賽，有時間嗎（呲牙）
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……
郁時南硬著頭皮拿過手機。
[Y.]：不好意思教練，我家的小狗早產，我得回家一趟。
沒關系，這怎麽算說謊呢，以後會養小狗的。
郁時南一個勁兒地在心裏安慰自己。
[林教頭]：還有這事？
[林教頭]：沒事，他們近期賽事很多，等你家小狗分娩完再去吧。
郁時南沈默了一會，接著不死心地“噠噠噠”。
[Y.]：可是我們家的小貓也要生了。
沒關系，這怎麽算撒謊呢，以後會養小貓的。
郁時南兩個勁兒地在心裏安慰自己。
[林教頭]：沒事，等你家小貓分娩完再去。
[Y.]：可是我們家的小兔子也要生了。
……
五分鐘後。
[林教頭]：小郁，你們家開動物園的嗎？
正在百度動物園裏有什麽的郁時南：o.o
[林教頭]：你要是實在不想去也行。
郁時南重燃希望的小火苗。
[林教頭]：好歹告訴我確切的原因吧？
[林教頭]：吃飯時就看你支支吾吾的，結果現在還開始編理由糊弄我了，小郁，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孩子啊。
[林教頭]：是什麽令你變成了這樣？霍周嗎？
郁時南有苦難言，手指懸在屏幕上方，久久打不出一個字。
[林教頭]：沒事，不去就算了。
[林教頭]：我不是逼你去，只是想告訴你，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跟我溝通，畢竟咱爺倆都這麽熟了，教練不是外人。
郁時南心底的愧疚感滋生得愈發旺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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